打油诗人,独行墨客。

【曦澄·2023蓝曦臣生贺】“直男”攻略法则

别看标题这样,它是一个原著向。

第二次给蓝大哥过生日啦,愿泽芜君松柏同春!

全文近九千字,慢读,勿匆匆。

 

  以下正文:

  


  姑苏蓝氏的人,仙门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,端方雅正,俊美出尘,风姿绰约,御风如仙,男弟子们是多少女修的春闺梦里人,女弟子们又是多少男修的心上明月光。

  而这些白衣飘飘的仙人中,最出众的,当数蓝氏双璧,泽芜君蓝曦臣和含光君蓝忘机。蓝忘机已有了道侣,多少仙子梦断江南,但泽芜君却至今未娶,又是世家公子品貌第一,不少仙子还抱有一丝希冀,期盼着能有一日能与泽芜君成就一段美满姻缘。

  是以尽管泽芜君闭关半年后勉强出关,尚有些颓唐,但蓝启仁甫一昭告天下要替蓝宗主觅寻佳偶,还是有数不尽的仙子央求了父兄送上画像、生辰八字等,期盼着能顺利合婚,入得蓝家青眼。

  蓝启仁也殷殷期盼着真能为他这大侄儿寻得一段良缘,两个侄儿都是他一手带大的,胜如父子,蓝忘机有了道侣,虽则不是他所期盼和喜欢的,但好歹也算有了归宿,他现在唯一还放心不下的便只有蓝曦臣了。

  他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,也是因为蓝曦臣明确表明过不想潦潦草草就与看似合适的姑娘成亲,若此生不能寻到灵魂契合的道侣,他宁愿此生都不成婚。这样的事蓝启仁怎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,蓝曦臣整日或修心或处理宗门事务,又如何邂逅契合他灵魂的仙子呢?

  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,他们仙门中人又不拘红尘中人那些规矩,婚前不得见面,他打算选出几个优秀的世家仙子,再由蓝曦臣自己选一个最喜欢的,去相处相处,感情本来也不是旦夕之间就有的,说不定相处着就灵魂契合了呢?

  如此这般一番擢选,蓝启仁笑意盈盈拿着三幅画像来到寒室,准备让蓝曦臣做最后的选择。

  彼时蓝曦臣正端坐在院中那株古老的辛夷树下写着什么,一旁檀香袅袅,茶烟溟溟,蓝曦臣眉目沉静,整个人沐浴在薄薄的晨曦里,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而去。

  蓝启仁有一瞬间的犹豫,难道经历过三尊劫难,闭关出来后,他的大侄子真的不再属于这烟火人间了?

  他愣在原地,就这么看着蓝曦臣,心中忽生钝痛,他想从前,他对蓝曦臣是否太过严苛,太过忽略他的心中所思所想,以至于他一腔真心真意都托付错了人,最终才痛苦闭关,心神俱损。

  “叔父?”蓝曦臣抬头就见蓝启仁愣愣站着,他飞速拿过一旁的书压在了那张宣纸上,连忙起身行礼。

  蓝启仁这才回过神来,略微振作精神,正是如此,才更要解决了蓝曦臣这桩人生大事!他重新带上笑容,扬了扬手中的画像:“曦臣,来,这三个姑娘,你看看你更喜欢哪一个,咱们相处相处,看是否适合。”

  蓝曦臣哭笑不得:“叔父,侄儿说过,此生不想成婚,您真的不必如此。”

  蓝启仁一瞪眼:“不许胡说!你要慢慢选择我可以不强迫你,但不可再说什么此生不成婚这样的话!”

  蓝曦臣无奈道:“一幅画像能看出来什么,平白耽误人家姑娘罢了,叔父,若是有缘,终有一天会相遇相知,若是无缘,强求不来,您就不要再操心了。”

  “我怎能不操心,难道你要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吗?”

  蓝曦臣眼底有淡淡的忧伤,掩藏得很好:“蓝涣福薄,只怕这一生无法寻到相守一生的人。”

  “胡说!你是蓝氏宗主,怎会是福薄之人?你连去寻找这一步都不肯迈出去,怎么就断言自己无法寻到?”蓝启仁平白生了三分怒气。

  蓝曦臣一怔,望着蓝启仁,似乎被他问住了。

  “可,我恐怕不会喜欢这些世家仙子……”

  蓝启仁捋着胡须,决定孤注一掷:“那你喜欢什么样的?只要你愿意去寻,只要她也愿意,哪怕她是大魔头,哪怕她……”蓝启仁犹豫了一下,“哪怕她是魏婴那种混不吝,我都成全你!”

  蓝曦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:“魏、魏婴那样的?叔父此话当真吗?”

  蓝启仁咳咳两声:“当不当真你都只管去寻你相守一生的人,世家仙子你不喜欢,那就去世家之外寻,我蓝家也不是那种看重门第的人。”

  蓝曦臣无奈,心中却只道:“叔父,万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呀。”

 

 

  蓝曦臣踏着长风,行过程程山水,停落在了莲花坞码头外繁华热闹的集市里。小贩们卖力吆喝着兜售他们堪称琳琅满目的各类物品,人群摩肩接踵,蓝曦臣行走其间也不觉拥挤,这样的烟火气,仿佛给了他一丝安心和勇气。

  既然叔父非要他寻得良缘——蓝曦臣的目光越过拥挤的人潮,投向了那所坐落在十里莲湖中的仙府——他便给自己唯一一次机会,若今日能邂逅于他,就证明他们之间是有缘分的。

  “蓝宗主?”清冽如泉泠泠若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,在蓝曦臣枯寂冰河般的心里激起了万千涟漪。

  他缓缓转过身,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,亮起了一抹微光。

  “江宗主。”蓝曦臣笑容款款,本就世无其二的眉目愈发动人心弦。

  江澄略一挑眉,笑得这么灿烂做什么?“蓝宗主莅临云梦,吹的是哪股惠风?”

  是他说话的风格,蓝曦臣忍俊不禁。“让江宗主见笑了,在下闭关日久,心中郁气难纾,这才离开姑苏四处游历,欲以天地之广阔,解心中方寸之困惑。”

  江澄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蓝曦臣:“那就祝蓝宗主早日突破心中迷障,江某就不扰蓝宗主清净了,告辞。”

  说着,江澄拱手为礼,便要转身离去。

  “江宗主,”蓝曦臣出声叫住了他,“云梦最美的景致,当属莲花坞十里莲湖,正值盛夏,花开十里,江宗主可愿略尽地主之谊,与蓝涣同游?”

  江澄驻足看他,细眉微蹙,那双寒星熠熠的杏眼里带上了三分疑惑。过往十多年,他和蓝曦臣交情不咸不淡,也并无私交,携手同游这种事更是从未有过,蓝曦臣今天是被人夺舍了吗?

  他摩挲了一下左手食指上的紫电银环,心里盘算着当街抽蓝曦臣一鞭子的后果会怎样。

  蓝曦臣观他神色,心知自己这贸然的要求有些唐突了,他微垂着眉睫,似乎有些落寞,一开口声音都有些黯然:“抱歉,是我冒昧了。”

  江澄摩挲紫电的动作微顿,就见蓝曦臣抬手一揖,随后黯然转身欲走。

  “……”江澄张口欲言又噤声,噤声又觉心下愧疚,他只是孤独太甚,如今这仙门故人本也不多了,不就是想自己陪他游湖赏莲吗,怎么就怀疑他被夺舍了?

  蓝曦臣已缓慢而沉重地走出去几步,江澄愧疚愈甚,终究还是开了口:“蓝宗主……且留步。”

  蓝曦臣步子一顿,眼底漾起了浅浅笑意,他转回身默默看着江澄,三分期盼,三分雀跃,剩下的都是忐忑不定。

  江澄愣了愣,天啊,江澄,你真是太狠心了,你竟忍心拒绝他。

  “我是说……现下日近中天,暑气太重不宜赏荷,等傍晚时分暑气消退荷风阵阵时,江某再与泽芜君泛舟湖上,看遍十里芙蕖。”

  蓝曦臣眼睛一亮,眉眼和唇角都弯了起来:“多谢江宗主,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?”

  江澄暗自咬牙,得寸进尺是吧?他望了望渐渐毒辣的日头,露出一个不那么怀好意的笑容:“宗门无事,许久不曾喝酒,泽芜君可愿同往?”

  蓝曦臣笑容缱绻:“江宗主相邀,自当舍命相陪。”

  江澄有些牙酸。

  待在酒楼二楼临窗的雅间落座,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峨眉雪芽,蓝曦臣笑容愈发收不住了,他果然还是那样心软的一个人。

  江澄小酌两杯,习惯性地转了转他的紫电银环,看着蓝曦臣,有两分好奇:“泽芜君怎么想到来云梦游历了?”

  因着观音庙的缘故,云梦,该是他的伤心地才是。

  “我只是……想来试着寻找这一生的归处。”蓝曦臣没有看江澄,他怕自己看着他便藏不住自己的心事,直白的目光会吓跑了对方。

  一生的归处,应当是指道侣吧?云梦哪来蓝曦臣的归处?思来想去,江澄想歪了,云梦和蓝曦臣能牵扯上关系的,总不会……总不会是那个该死的生长在云梦的敛芳尊吧?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!

  江澄一阵恶寒,脸上神色便有些不尴不尬,他习惯性地摩挲着紫电来缓解心里的怪异之感,暗忖着,我根本不想知道你的这种秘密,麻烦你不要告诉我。

  其实也不能怪江澄胡思乱想妄加揣度,实在是有蓝忘机和魏无羡这个前车之鉴在,他又亲眼撞破印象深刻,而泽芜君和敛芳尊又有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深厚交情,一时间想岔了,谁不说一声情有可原?

  蓝曦臣敛下满腹心事,抬眼便见江澄脸色怪异地转着紫电,糟糕,自己是说错什么话了吗?

  他正欲开口,江澄已面色微沉道:“我道蓝宗主是个拎得清的,却连逝者已矣的道理都不懂吗?”

  蓝曦臣一怔,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,什么逝者已矣,你活得好好的呀?随后他脑海里一声霹雳,忽然明白了江澄的思路和结论。

  “我不是,我没有,”蓝曦臣扶额,“与三……与他没有关系。”

  江澄闻言竟松了一口气,也是,敛芳尊可是正经八百的有妇之夫,泽芜君这样的翩翩君子,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苟且,真该死啊江澄,你简直是在抹黑他!

  江澄握拳抵于唇边,轻咳一声,道:“抱歉,是江某误会了,自罚三杯。”说罢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。

  他正要再倒第二杯,蓝曦臣却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杯口,一双深邃眼眸看定江澄:“江宗主还愿与我坐在这里,已是难得,何须自罚?”

  江澄猝不及防与蓝曦臣目光相接,只觉得那一双眼像不知深浅的海,像不知落差的深崖,一不小心,就会掉下去。

  过去这些年,虽则也常在清谈会或世家宴会上与蓝曦臣照面,却鲜少如此近距离与他相处,更不提如此四目相对,江澄忽然有些恍惚,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这双眼睛。

  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蓝曦臣和江澄好似都突然回过神来,一齐转头看向了窗外。

  天地间瞬间水汽迷蒙,屋檐下雨珠飞溅,好急的一场雨。

  “芙蓉经雨香凝露,翠叶银珠怕风来。”[1]蓝曦臣远远望着莲花坞那片莲湖,笑意浅浅。他随口一句,江澄仿佛已看到了凝露的红荷,盛了雨水的荷叶,却被风吹拂,散落了一池的银白水珠。

  “看起来,连天公都格外作美,这场雨后暑气大消,雨后荷花也格外清丽,正是游湖赏荷的好时节。”江澄唇角微扬,似乎心情不错。

  这场好雨来得急,去得快,倾盆大雨很快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,江澄搁置了酒盏,对蓝曦臣道:“走吧,泽芜君,去看你说的,芙蓉经雨香凝露,翠叶银珠怕风来。”

  说罢,江澄起身踏着窗棂纵身跃下,飘飘飖飖落在了积水的街道上,从乾坤袖里取出油纸伞撑开,侧转身望向了蓝曦臣。那人也已起身,衣袂飘摇,青丝飞扬,如风如月,如玉如冰。

  江澄转回身不再看他,天上月和水中莲,在水中看似很近,其实相去甚远,否则为何认识了近二十年,他们却不是朋友?蓝曦臣,你来云梦,究竟有何目的?

  “是江宗主呀!”江澄身后传来一个老伯的声音,他循声看过去,一个头戴斗笠披着蓑衣挑着木桶的老伯正向他走来,木桶里插满了未开的荷花花苞和几片碧绿浑圆的荷叶。

  “江宗主今儿买荷花吗?”老伯走近后放下担子,乐呵呵地问道。

  江澄点点头,挑选了几支花苞一支藕叶,嗅了嗅,清香怡人,十分满意,他正打算拿些碎银付账,蓝曦臣已举着伞到了身边,就听蓝曦臣忽而问道:“这些荷花,能让我买吗?”

  江澄纳罕地看他一眼:“泽芜君也想买?那儿不是还有么?”江澄一指老伯的木桶,“喏,任君挑选,福伯家的莲花最香了,比莲花坞里的还香。”

  福伯闻言点头不止:“江宗主最喜欢老汉家的荷花,每年都要买不少。”

  蓝曦臣心里哭笑不得,只好换一个说法:“我的意思是,我可以为你买这些荷花。”

  江澄更纳闷了:“泽芜君,我像是很缺钱的样子吗?几朵花而已,不劳泽芜君破费,福伯每次还少收我钱,你在他这儿怕是还没有这个面子呢,您说是吧福伯?”

  福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,总觉得江澄的理解似乎有哪里不对,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。

  倒是蓝曦臣很想扶额长叹,江澄已经付了钱捧着花苞往莲花湖那边去了,他只好冲福伯施了一礼,跟上了江澄的脚步。

  福伯看着他二人越来越远的身影,左思右想,冥思苦想,突然一拍大腿:“哎哟我的傻江宗主喂,把老汉我都绕进去了!人家哪里是觉得你缺钱,分明是委婉地表示想送你花呀!”

  福伯简直为江澄的不开窍捶胸顿足,而后又忽然一愣,那白衣仙人容貌虽然确实出尘绝伦,但分明是个男人吧?他想送花给江宗主?不是,他几个意思!?

 

 

  不知道几个意思的蓝曦臣自雨后游船赏荷后,便偶尔会来云梦拜访,有时甚至会在莲花坞盘桓一两天。

  一开始江澄对他客气而疏离,隐隐呈防备的姿态,他也不觉失落气馁,别说江澄,换成任何人,面对一个相识久矣却有着距离的人突然的亲近,都会警惕三分。

  随着盛夏逝去,三伏远去,江澄想,大约是真的无人解得心中苦,蓝曦臣才想要和心中一样苦的自己做朋友吧,因而对他的到访便多了几分轻松适意,少了防备和拘束。

  何况但凡蓝曦臣说过的话,总是能做到的,好比他说今天要来,即使再有意外发生,也会在凌晨之前一纸传送符赶到,哪怕扰得江澄无法安睡,江澄心底里没有不悦,反而生起隐秘的喜悦,毕竟,他最恨失约的人了。

  等到了仲秋,江澄俨然已经习惯了蓝曦臣越发频繁的到访,在蓝曦臣不来的日子里不去云深不知处找他,已是他最后的底线。

  他们的相处很简单,也不需做什么特别的事情,闲聊几句,茶酒对饮,偶尔游湖,偶尔下棋,偶尔夜猎,偶尔还会论道参禅。

  蓝家先祖是和尚,所以蓝家人都会读佛经,也礼敬释家,江家游侠风骨,似乎更崇尚道家风范。看起来他们的观念喜好格格不入,却总能互为印证,互相理解。

  江澄觉得,蓝家人温柔慈悲,面对不平事,却也有弦杀术这样的金刚之怒,非是那些假慈悲的人能比;蓝曦臣却说江澄是以有为致无为,深合道家的治世之道,确乎深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家训——知音世所稀,彼此便弥足珍贵。

  当然,偶尔兴致来了,他们也会附庸风雅一回,比如此时此刻,江澄和蓝曦臣在听荷轩小酌,江澄喝得微醺,竟和蓝曦臣行起了酒令。

  蓝曦臣做关主,便以酒为题,两人轮流临场作诗,江澄作不出来便罚酒一杯,蓝曦臣作不出来则罚吹奏一曲。

  两人胡乱作了七八首,有些词穷句短了,又换江澄做关主。江澄便道他出上联,蓝曦臣来对下联,对出来了他喝酒,改由蓝曦臣出上联他来对下联。

  江澄到后来已醺醺欲醉,他斜倚着临水的栏杆坐着,拎着小酒坛喝了一口,蓝曦臣看他已眼神迷离,怕是醉了。他脚步轻移走过去,站在了江澄身旁,望着满湖枯荷,声音里都是缱绻柔情:“每临水畔相思成海。[2]”

  江澄跟着念了一遍,虽然有些醉意,但头脑还算清醒,立刻发现了这句联对的玄机,他蹙着眉,每在水边,正是一个“海”字——

  “不对,该我出上联,你对下联了,犯、犯规了你!”江澄忽然大声道。

  蓝曦臣哭笑不得,他哪里是在联对呢,不过他确实犯规了,从一开始,就在犯规。

  “好,我犯规,但如果晚吟能对出来,今日的酒令便算晚吟赢了。”蓝曦臣望着江澄迷蒙的眼睛,抬袖拭去他唇角清亮的酒液,到底要怎样,才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呢?

  江澄仰起脸,这一刻,从前他脸上那些锋芒和冷厉全都不见,只余三分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,无邪的天真:“我赢了有什么好处吗?”

  赢得一个道侣算不算?蓝曦臣眉眼微弯:“莫非晚吟对出来了?”

  江澄懊恼道:“明天再对行不行,头好痛。”

  这样近乎撒娇的语气,蓝曦臣不知道旁人会如何,反正他是一败涂地弃甲曳兵。他对天发誓,他绝对是用了此生最大的意志力,才压下了吻上那双薄唇的冲动。

  “好,”蓝曦臣大约是不自知的,他的声音温柔得秋风都失了肃杀,他的目光宠溺得冰河都逢春,“不管哪天对出来,都算晚吟赢了,你想要什么好处,随时都可以索取,也永远作数。”

  江澄眨了眨眼睛,醉意袭来,竟直接软倒在蓝曦臣怀里,睡了过去。

  蓝曦臣将他背了起来,送他回住处霜飞榭。他知道若是用抱的,江澄醒来多半是要翻脸的。

  江澄迷迷糊糊靠在蓝曦臣背上,嘟囔着:“阿姐……”

  蓝曦臣只是一笑,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,他携书逃亡游说百家之时,在夷陵地界遇到江澄的那一日。

  腹部有伤,躲在一个巨大的树洞里躲雨的少年,几近昏迷,他背着他离开时,少年也如今日这般,神志不清地趴在他背上,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阿姐。

  或许江厌离真的是他对于亲情的极致执念,也是那个给予过他最温柔亲情的亲人。

  深夜醒来的江澄有些头疼,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睡过去之前,蓝曦臣那双溺死人的眼眸。

  江澄的心跳得有些厉害,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。

  他目光一转,这才发现桌面上放着一纸信笺,他拿起来快速浏览,蓝曦臣留书回了云深不知处,并在信里重提了关于那句联对的约定。

  江澄揉了揉有些生疼的额角,还在不停地回想起那双眼睛。

  “嘶,酒喝多了上头,以后莲花坞也禁酒算了。”江澄不无烦恼地想着,又默默咀嚼着那句“每临水畔相思成海”,还真是不那么好对。

  赢了的话,要向蓝曦臣索要什么好处呢?

 

 

  转眼已至寒月,初八便是姑苏蓝氏宗主、泽芜君蓝曦臣的生辰,借着生辰之机,蓝氏一道办了清谈会,也免得众仙家来回跑,所以这一次生辰空前热闹,蓝氏仙府很久没有这么闹哄哄过了。

  虽然蓝启仁替大侄儿选主母的事早已偃旗息鼓,但蓝宗主生辰这一日,还是有许多仙子女修在父兄的带领下来到了云深不知处,想再一睹霜清月白、春雨柔情的泽芜君姿容。

  可被奉若神姿仙容的泽芜君,只一心等着那朵雨中莲,风中荷,等着那个紫衣猎猎杏眸如星的人。

  于是整个生辰宴上,人人都能看出蓝宗主的心不在焉,人人都能看出当面冷如霜的紫衣男子踏入宴会大厅时,蓝宗主的那双沉黑的眸子,瞬间亮了起来。

  “抱歉,江某来迟,自罚三杯。”江澄被接引到他的位子后,先自斟自饮三盏茶,随后才落座。

  端坐主位上的蓝宗主笑容终于真实了,整个宴会大厅,仿佛都因为江澄的到来而亮堂活泛了起来。

  蓝启仁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,闭上眼暗叹一声“冤孽”,便也什么都不再管,只和身边的高朋贵客觥筹交错。

  宴饮结束后,因着明日还有清谈会,众家家主及其亲眷或安排住在云深不知处,或安排住在山下彩衣镇,当弟子上前欲引江澄去往客舍时,蓝曦臣走到了江澄面前,弟子福至心灵,躬身行礼退了下去。

  “便由蓝某引江宗主前去客舍吧。”他笑容温雅,眼里是雀跃的欢欣。

  两人刚刚踏出大厅大门,便与姗姗来迟的忘羡二人打了个照面。

  江澄容色淡淡,看向了那二人,正欲不咸不淡招呼一声,对面的蓝忘机却是郑重一礼:“江宗主。”

  江澄微微一挑眉,过去这十多年,蓝忘机一向对他爱答不理,今日倒是礼数周全,真是破天荒头一遭,稀奇,真稀奇。

  “含光君。”

  而后蓝忘机才向蓝曦臣见礼:“兄长,恕蓝湛失礼,来得迟了。”

  蓝曦臣微微一笑,并不介意:“无妨,回来就好,你和魏公子便宜行事吧。”说罢蓝曦臣便引着江澄去往了客舍。

  而从头到尾,江澄与魏无羡甚至没有眼神接触。

  四大世家,除了金凌因为事务太忙实在抽不出身没来,聂怀桑和江澄都亲自来了,聂怀桑不消说,江澄的住处自然也不同于其他家主,清幽雅静得很。

  待安置妥当,蓝曦臣拽住江澄的手,要带他去彩衣镇走走。

  今日寿星提出的要求,江澄自然不忍拒绝,只是……

  “主人家就这样跑了,会不会不太好?”江澄还有些犹疑不定。

  “无妨,就让叔父他老人家,再替我操劳一回。”

  两位宗主便抛下众多想要与他们攀交情谈闲天的仙门中人,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闲逛起来。

  走着走着,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棵挂满了红绸和占风铎的大树,蓝曦臣当先停了下来,听着占风铎的叮铃声,想起了莲花坞的栖风阁。

  “晚吟来迟,若没有合情合理的理由,是否当罚?”

  江澄一笑:“当罚,还请泽芜君手下留情。”

  蓝曦臣也笑,伸出手握紧身侧江澄那只柔软、指腹却满是薄茧的手:“那就罚晚吟满足我一个要求吧。”

  江澄想挣脱自己的手,孰料蓝曦臣看着斯文文雅,力气却大得惊人,江澄挣脱未果,只得道:“先说说看。”

  蓝曦臣转而握着他的双手,与他目光相对,柔声道:“晚吟能否把买荷花的机会让给我?”

  江澄一怔,什么啊,夏天的事他还在惦记吗?他不解地道:“什么意思?福伯家荷花很多,我也真的不缺钱!”

  蓝曦臣欲哭无泪,又十分想笑,江澄治理云梦和莲花坞有八百个心眼,偏偏在感情的事上,有一个心眼都算他蓝曦臣输。

  “晚吟啊,我是说,我想为你买花,只为你买花,也只有我能为你买花,这一辈子,都要如此。”蓝曦臣目光牢牢锁住江澄,手也扣紧了对方,绝不容许他遁逃。

  江澄愣愣地看着蓝曦臣,像是还在理解蓝曦臣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,也像是听懂了还在震惊。

  “你懂了么?”

  江澄木然点了点头。

  “那你同意么?”

  江澄不做反应了,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他看着蓝曦臣,一脸肃容道:“你那句‘每临水畔相思成海’我对出来了。”

  “哦?”蓝曦臣虽然还没有等到他的答复,但他突然提起这个酒令联对,或许答案就在里头?

  “也在人后惦念着他,如何?”江澄神色带了三分得意,“今天来之前想到的。”

  蓝曦臣扑哧一笑:“十分工整,是晚吟赢了,想要什么好处呢?”

  江澄偏了偏头,看着蓝曦臣,很认真地思索片刻,才道:“要一个道侣,不算过分吧?”

  “不过分,但这个道侣只能是我。”蓝曦臣弯起了眉眼,笑容温柔,话语却霸道得完全不容置疑。

  “唔……那你的要求,我也勉为其难答应了。”江澄偏着头笑。

  蓝曦臣心里有十二万分的后悔,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来彩衣镇逛集市。

  “晚吟没有礼物要送给我吗,今日可是蓝涣的生辰。”蓝曦臣墨玉般的眼眸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微光。

  江澄又从怀里取出来一个锦盒,递给蓝曦臣:“就是为了它我才来迟了。”

  蓝曦臣打开锦盒,是一件羊脂玉禁步,雕刻成了一朵盛开的辛夷花,卧在一片叶子里,十分精巧好看,缀着天青月白二色流苏,十分衬蓝曦臣的气质和衣着。

  “为何是辛夷花?”蓝曦臣笑着问道。

  江澄哼了一声:“自己猜。”

  蓝曦臣失笑:“因为晚吟是水中芙蕖,那我须得是那木末芙蓉,才堪相配。”

  江澄脸一红,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!

  蓝曦臣轻叹一声,忽然重重将江晚吟揽进了自己怀里,彩衣镇再多的人,仿佛都已不复存在。

  江澄杏眸闪了闪,终于抬起双手,环在了蓝曦臣腰间。

  “蓝曦臣,这里人来人往,你不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吗?”

  江澄闭上眼,想起了那一年,正是此刻抱着自己的人,仿佛神明天降,找到了藏身树洞里烧得浑浑噩噩的自己,背着他离开夷陵,来到云深不知处,那时自己还曾唤过他蓝大哥——是否那时,上天便已安排好结局?

  蓝曦臣也想起了那一年,十五岁的江澄到姑苏求学,因着魏婴被罚在藏书阁抄家训,他便一个人躲在后山,倚着一树辛夷花,眉若春山,目若寒星,沐着浅浅斜阳,翻看着一本剑谱。

  不知是那日的风太温柔,还是那日的夕阳太和暖,即便后来的江澄在世人眼里再怎么面冷心狠,蓝曦臣依然知道,他还是昔日那个少年。

  “自反而缩,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蓝曦臣松开江澄,微微倾身便吻上了那双薄唇。

  我爱你,未失理性,不违道义,纵使千万人反对,我亦无愧无惧一往无前。

  一吻浅尝辄止,江澄那双寒星般的杏眼里,终于染上了三分暖色。

  “蓝曦臣,蓝大哥,生辰如意。”

  “有你陪我,自然如意。”

 

 

  ——完——

 

 


 

番外一

 

  蓝宗主的《直男攻略法则》

 

  一,让他心软。

  二,让他怀疑,哪怕是防备。

  三,温水煮青蛙。

  四,真诚永远是必杀技。

  五,直球才是真·必杀技。

 

 

番外二

 

  蓝宗主演技论

 

  谎言的最高境界是亦真亦假,演技的最高境界亦然。七分忐忑和黯然不假,用演技放大成十分,便足够让他心软罢了。

  但我绝不欺骗他。

 

 

  ——全文完——

 

 

 

 

[1]芙蓉经雨香凝露,翠叶银珠怕风来。晴某口占,灵感来源于杨万里的《昭君怨·咏荷上雨》:“却是池荷跳雨。散了真珠还聚。聚作水银窝,泛(泻)清波。”

 

[2]每临水畔相思成海,也在人后惦念着他。出自某电视剧,前人智慧,非某原创。

 

 

还记得去年的江澄生贺吗?

“晚吟,生辰如意。”

“有你陪我,自然如意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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